王善勇：导师指导学生是否要留一手？

导师指导学生是否要留一手？话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中国很早就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古训。不是曾经有这么一个童话故事吗？据说以前猫和老虎本是一家（猫科），而且猫是老虎的师傅。老虎的一身本领都是猫手把手教的。但是猫老师在教的过程中，留了一个心眼。就是他发现老虎同学的天生资质太好了，身强体壮，力气大，如果猫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老虎，以老虎的天资要超过猫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老虎恩将仇报，反过手来对付猫，甚至吃掉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猫把爬树这一逃命本领保留了，没有教给老虎。然而就是猫老师留的这一手，在最关键时刻，在老虎反目成仇的时候，猫爬上了树，而老虎不会，所以救了猫老师一命。

这个故事之所以流传至今，并不断被人们津津乐道，自然有它的道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无论是中国古代手工作坊中的师傅和徒弟，还是当代社会世界各国高等教育中导师与研究生，师傅（导师）与徒弟（研究生）其实存在这一种潜在的竞争关系。这种竞争主要体现在徒弟出徒以后。很大可能徒弟会从事和师傅一样的工作，一样专业，那么在资源不变的情况下，在导师眼里无疑是自己在培养一未来的个竞争对手。导师的这种担心其实本无可厚非，然而问题是，现代的大学体制又要求导师具备教书育人，培养研究生的职责，否则整个科教事业就会后继无人。说到这，我们不难看到作为一个导师其实是有些矛盾的。这个矛盾是，既想把自己的研究生培养好，又有点担心哪天学生翅膀硬了，反过手来抢自己的饭碗。所以很多师傅（导师）对自己的徒弟（研究生）会多多少少地留一手。那么作为导师，到底是否该留一手呢，下面我来谈谈我的体会。

我还是以我这个新招的马来西亚博士生为例（反正他也不懂汉语，咱们说啥他也不知道）。 我这个学生这段时间还真是进入状态了，其进展速度甚至超过了我的预期。之前我一直认为，就这么一个生瓜蛋子（PhD Candidate 的俗称），我指导他还不轻松。然而今天他给我来了一封信，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个review， 主要是对我们要做的这个项目背景的一个review。让我很吃惊的是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了我以前发表的论文中的一个不足。当然这是我的实验的一个局限性，也是我下一步着手要解决的，但我之前并没有具体跟这个学生讲到这些细节。更让我惊喜的是他竟然提出了一个大概的解决方案，虽然还不太成熟，但大的思路是对的，这其实也是我正在写的一篇论文。论文已写完大半，解析解，数值解已经完成，但我在等新的试验结果。其实以我的性格，这个试验我本打算自己亲自上阵完成的，但招了这个学生以后，我准备和他一起来完成。我准备等这个学生，等他的试验结果，并准备让他做这篇文章的co-author。我为什么这么做呢？这要从我香港的博士导师指导我博士论文中的实验讲起。

之前科学网很多老师在谈论导师如何指导学生的创新思维。我的理解是要想教会学生的所谓创新思维，老师首先要有。而且这个教的过程主要不是言传，而是身教。因为只是言传，学生很可能是听不懂的，或者说理解的有限。要想真正达到一个好的效果，只有导师亲自上阵，亲自带领学生走一遍，和学生一起去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一起去面对，解决无论是试验，模拟，还是解析方法中的各种困难。在这个过程中导师所体现出来的思考问题的方法会直接影响到学生。学生以这种方式学到的东西，才会真正融于自己的血液。这个过程中如果导师的确具有创新性思维，学生就一定会学到，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在香港我的导师就是这么指导我的。

但有一件事，开始我一直不解，就是我博士论文的这个idea，我视为宝贝的创新点，在我的论文还没最后完成的情况下，我发现导师竟然在有些场合跟别的老师们讲了。这让我很是着急上火，我跟导师曾经婉转地提起这个事。导师笑着说，不用担心，等他们真正明白了咱们的idea想做的时候，以你的进展，你的论文早就发出来了。所以我从来不担心跟别人分享咱们的idea. 另外我也希望你能理解这样一个关系，我作为导师，你作为学生，我跟你讲了你博士论文的idea , 我希望哪天你能超过我，这是我对你的期望。但别忘了，我一刻也没闲着，等你达到了现在这个高度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更高的阶段，我不会担心你在这一点上“超过我”，况且我的研究方向也不只这一个。所以，我也希望你日后的研究思路要越做越宽，不要局限在博士论文这一点。你做的越出色，我越高兴，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我的导师是这样对我的，我也会这样对我的这个学生，我会尽我所能的把我会的这些武功传授给这个学生，至于说他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另外，就像我的导师所说，我也要加倍努力，提高自己，不然我这么毫无保留地教这个学生，等他哪天真得超过了我现在的水平，而我还在原地踏步，饭碗可真要被人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