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实在不想看书的下午,我在丁香园的这里看到boxiaox下面的这段话,心里非常感动。上午我刚刚遭受了打击,presentation的时候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心情沮丧及了,还哭了一鼻子,甚至想到了放弃。我知道这个版块里的人很多是正在准备考试的,我现在加拿大做临床培训,来了3个月,觉得艰难极了,和大家分享一下经历,希望得到大家都鼓励,也给正在准备考试的学友们一些经验,知道在海外做临床是怎样一回事。我的经验是希望大家在准备考试的同时,多注重临床基本功的积累,考试只是一个方面,离能做一个好医生还很远。基本功真的很重要,希望象boxiaox说的一样大家都可以成功。
boxiaox的话:“我如果最终成功,我要把所有有能力的人带出国,让他们也就是我们这样的同行都能在一片异国土地上扎根,发芽,生长,成熟,形成一个生活,事业,学术上的小型国度,让当地政府知道华人是很优秀的,华人的医生更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因为他们可以忍受也曾经忍受无数次来自尊严的屈辱的折磨和蹂躏而开展没有任何休息的临床工作。”
2008.12.10
要是没有global warming, 我相信域城这下的雪一定会等到来年的春天才会融化了。雪花在暗夜里悄悄地飘落,渐渐覆盖了一切。我在电脑前做着白天没有做完的功课,偶然间撇见窗外的白雪映衬着天光,分明是一片明亮而静谧的夜色。
这雪让我想起北京的冬天,想起人世的飘萍和求学的艰辛。这个周末我第一次值班,星期五下午我还在门诊看病人就接到急诊的第一个page,说一个××科的病人在急诊室,问我如何处理。那个时候我连急诊室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相信接下来的24个小时大概是我这一生中肾上腺素水平最高的时候,好心的Dr. Addie把我带到急诊室就走了,急诊室的收诊医生对我说了一大段话,我只知道她的话以疑问句嘎然而止,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我,等待我的回答,而我,完全stuck了!接下来我解释、apologize并请求重复,她一边重复一边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的胸牌看,当她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终于勉强听懂了她问我这个病人不重了,可不可以回家。感谢上帝好在这个病人不重了,我简单问了情况并得以有机会打电话给on call 的上级医生Dr. Leecy,Dr. Leecy一定是觉得我的陈述过于杂乱和存在众多的疑点,放下电话就亲自出现在急诊室。问了情况就让这个病人回家了。
这个急诊室太大了。分成好多个大大小小的房间和工作站,之间都有过道相连,里面布满了各种仪器和各种状态的病人,医护人员紧张而有序地穿梭其间,我环视四周,不敢相信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时有一个医生突然小跑着过来问我:Are you XX Fellow on call? 我茫然地点点头,他说:你走之前顺便让你知道一下,有一个儿科XX病人马上要从×××转来,患有×××病(×××没听清)。我问:when will she arrive?。他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相信你一定想知道一下有一个病人要来。Dr. Leecy走过去才问清楚原来是一个fulminant liver failure。
感谢Dr. Leecy,如果不是他的耐心、对工作的热情、一贯的中国情结和因为相信上帝而带给他的平静和宽容,我不会得到这么多帮助。他让我先回去自己查一下fulminant liver failure。病人来的时候他到我的住处接上我,在车上他简单告诉我这个病人的情况,问我如果在中国我该如何处理,怎样鉴别诊断,何时考虑肝移植,重要的观察指标是什么等等,我想这相当于把fulminant liver failure复习了一遍并提出了一连串我以前对这类病人从来也没有想过的问题。快到医院的时候他说:我让你先去看病人、你问病史、查体、理清思路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到我办公室去处理点事情,你需要多长时间?我给你20分钟够吗?我点点头,虽然还是心虚不已,但是比刚才有信心多了。
再走进急诊室的时候那里的护士已经认识我了,我一进去他就用手一指说:D12。我循着方向走过去一边看着病室上的牌号,没有找到D12,却顺着一个过道走到了另外的工作站,房间很大,到处都是自动门,自动打开并且在身后自动关闭--我发现房间里已经不是儿科病人,是各种喘不上来气的老年人,我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转了三圈后我好不容易转回了儿科急诊区,找到了我的病人,已经10分钟过去了。病人是一个4岁的小女孩,非常可爱,焦虑的母亲向我陈述着病史,因为有刚才的复习,我熟悉了fulminant liver failure的基本单词并理清了思路,尽管还是不断要求重复,但是我的态度自信而果断,而且把全部过程听清并记录了下来,加上转诊医院和急诊医生的记录,我基本上判断了这个病人的情况,然后给Leecy打电话:告诉他这个病人现在临床表现不重,但是原因不清,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我认为需要住院观察,他说没错,很快他就出现在急诊室,带着打印好的几篇文献,关于儿童肝衰竭的诊断处理和King 标准,他说这些很重要,你必须读的,原来他到办公室给我打文献去了。他来看了病人,告诉我整个收病人的程序并和我一起处理完以后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如果在中国,诊断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1病毒性肝炎(最多、可能性最大、十个有九个半是这个,这里很少,我见过一个华裔和一个非洲裔,肝功能尚正常)2药物性肝损害(这个少一些,但应该可以诊断)3酒精肝(儿童,一般不考虑)4自身免疫性肝炎(在国内时有三两个病人近于诊断了,但是还是打了问号也没有治疗,在这里我看到三个,治疗的很好,有一个肝移植了),5遗传代谢性疾病(这一组病除了wilson病和糖原积累症,我在国内还没有见确诊过,更不用说治疗和预后了)。
接下来的星期六和星期天,在consultant的带领下,我熟悉了病房里的6-7个病人。并且独立和自信多了。上午查房看病人开医嘱,一边查房一边就把病程记录写了。consultant不断提出我回答不了的问题,下午就在电脑前查资料。
我周五收的那个病人的化验结果我在电脑上先看到,肝功能好转了很多,但是ammonia却一直上升,结合其他的化验指标和她的表现,我想到amino acid metabolic defect,又去详细问了一些情况,在电脑上查资料并从上百种遗传代谢性疾病中锁定应该是urea cycle disorder。女孩的爸爸、爷爷、奶奶和一个7岁的哥哥都从开车6小时以外的城市赶来了,要求问情况,我独自去和他们谈了话。consultant来了以后看了结果马上给metabolic consultant打电话,一致考虑urea cycle disorder: HHH syndrome (Hyperornithinemia Hyperammonemia Homocitrullinuria syndrome)。又order了一些检查,准备明天metabolic正式会诊以后做基因分析。
然后我和consultant一起去和家长谈话,走的时候女孩的妈妈期待地问我:Dr. zg, 明天还是你值班吗?
你一定能想象当时我内心的激动,虽然表面上微笑着说:不是了,但我会和我的同事详细的交班。
2009.1
转眼来到加拿大已经2个月了,时间也到了2009年,两个月前北京秋天耀眼的阳光仿佛还在心中留有余热。人到了三十几岁的年纪来到异国,身处再美丽的景色,也无法抹去心中对故土的留恋。每想起临行前的那几天,和母亲手挽手走在龙潭湖边明媚的阳光里,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下――这些年在为了求学而羁旅不断的岁月里,那些美好的日子实在太短暂了。自己这次下决心来到加拿大,母亲是给我最多支持的人,而母亲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着我的远行的人。每每遇到眼前的困难好像远远超乎自己的能力所及而感到黯淡绝望的时候,每当内心充满了挣扎和动摇的时候,母亲紧紧挽着自己的手的感觉便漫上心头,那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坚持着迎来每一个崭新的清晨,在痛并快乐的回首中,我看到自己进取的脚步从未停下,期待着一点一滴的积累带来超越一个境界的时刻。
昨天美国的新总统奥巴马在华盛顿举行就任演讲和盛大的庆祝活动,整个北美的电视台都在直播,我看到很多人都哭了,自己也忍不住几度落泪。这不仅对美国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对苦难的中国更具现实意义。人身在异国,爱国的思绪也才更觉强烈。
我也特别想念老公,想那些缠绵的夜晚,想我们初识的机缘。多年的漂泊早已让我习惯了聚散,习惯了独自拖着重重的行李箱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心中的伤感早已经顿挫在流逝的光阴里,让我不在有一丝眷恋。然而多年来当我第一次感到疲倦的身心有了一个家的时候,却是又一次无法避免的远行和一场让人难以承受的别离。临行前那些无奈的争辩让我们体会到内心中从未有过地软弱和空虚,我甚至绝望地想到无论进退,自己的抉择都已经失去意义。毕竟我们才结婚几个月,而那几个月是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走在路上都会对自己笑出声的日子。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福,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后一次,希望这次以后,生命中不再有别离。
语无伦次地写在春节前夕,无奈的心中也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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